我應(yīng)該生氣。撒嬌耍賴發(fā)脾氣,讓他心生愧疚,讓他無可奈何,讓他低三下氣的哄著我,讓我享受做公主的感覺,然后在放他一馬,讓他心生感激。
不用給他做飯,不用等他吃飯,不用化妝,找衣服,穿高跟鞋,不用低三下氣的求阿姨來加班,可以把文章整理好,用公眾號發(fā)出去……
晚上十點半,他一臉疲憊的回到家。說了太多言不由衷的話,演的太累。他看看了盤腿做在燈光下,奮力敲電腦的我,走進(jìn)了臥室。
我是我家的管家婆。平常盧中瀚身上沒有超過三百塊的現(xiàn)金。管錢不是件美差。其實我本來是想當(dāng)帶著人肉提款機的甩手掌柜,用之前只要張張口。
結(jié)果我淪落成了他的提款機。兩個人出去吃個燭光晚餐,逛街給我買個珠寶禮物,最后要我掏出卡來,簽字付錢。
我們沒有吵架,沒有慪氣,更沒有在冷戰(zhàn)離婚。我們也不僅僅是,簡單湊在一起過日子的男女。至少曾經(jīng)不是。
盧中瀚請年假來南部看我。早上在我洗澡化妝準(zhǔn)備上班的時候,煮牛奶咖啡,煎可麗餅,配上南部熟透了甜軟的黃桃。怕我吃到衣服上,切成一口一口的小塊,在盤子里面擺成心的形狀。
我在一張廣告上愛上了一頂帶著繡花絲帶的蚊帳。那個時候法國沒有ZARAHome的分店。盧中瀚趁去西班牙出差的機會,滿街跑著,買回來給我驚喜。尺寸太大不規(guī)則,不進(jìn)行李里,也拿不上飛機。他用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西班牙文不知道說了多久,終于感動了機場,硬是拎上了飛機。
兩個人拼命的吵架,我拿著我半人高的毛毛熊打他,打到熊的縫線開了,里面的棉花飄了一地。我趴在地板上哭,他走過來拿著針線給我把熊縫好,把我抱在懷里說,“別用大熊打我,大熊會疼。”
我們相依偎著坐在地中海白色的沙灘上,看著滿天的繁星。他把我的耳朵貼在他心口的位置,神色鄭重的說:“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好,你一定一定要提醒我,而不是選擇遠(yuǎn)離。”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砰砰有力。
情到濃時的那句誓言,好像還回響在耳邊,枕邊人已經(jīng)模糊了容顏。愛情之后,走進(jìn)婚姻,在婚姻中努力奔命的我們,開口談“寵”,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我用了半輩子終于明白,其實這世界上的絕大多數(shù)事情,不是不想做,不是做不好,也不是不會做,而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
凌晨的時候,我終于合上電腦,摸著黑進(jìn)入臥室。我在自己習(xí)慣的位置上,按照自己習(xí)慣的姿勢躺下。我把我的腳放在剛剛可以碰到他腿的地方,腳心感得到他皮膚的溫度。
這一點點的熱度,就足夠讓我可以一夜無憂的睡去。夢里花落知多少,就算在夢里,我也知道,他在這里。
家之所以是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不是因為家里有法國的床品,意大利的衛(wèi)浴,美國的廚具,而是在這里,我們不需要迭加一層層的面具,我們不需要拼命拼命的努力。
我們披頭散發(fā),素面朝天,呱唧呱唧的一起吃飯。就算是吃飯的時候,旁邊的那個人,放了個響屁,我也只是皺皺眉頭說:“你真討厭。”而已。
年輕的時候包括我,每個女生都宣告,“我要找一個很愛很愛我的人,把我捧到掌心里面,呵護(hù)一生。”
“愛”不是可以捏在手里玩鑒的鉆石。4C品質(zhì),精確的價格,只要帶上眼鏡,就一定可以數(shù)清楚,數(shù)字后面究竟有多少個零。
這是一個碴男泛濫,剩女橫飛的時代,在愛情中傷心,在婚姻中窒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生活在痛苦里面。
既然我們?nèi)绱嗣从邪盐招腋,為什么前赴后繼的走進(jìn)婚姻?可是作為社會群體性動物的人類來說,誰能忍受孤獨?
而不能忘記的是,算是我們相伴五十年,我們只不過是結(jié)伴同行。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路途。兩個成年人選擇在一起生活,沒有誰更有義務(wù)為對方負(fù)責(zé),沒有誰更有責(zé)任為對方努力。
太近會被對方的刺刺痛,太遠(yuǎn)感受不到對方的體溫。經(jīng)過反反復(fù)復(fù)的實踐,我們終于找到一個適合的距離,在不被刺痛的情況下,相互取暖,彼此依偎。沒有一個男人能夠?qū)櫮阋惠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