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歧帝國是南州的大一統國家,對于戰爭,一向保持中立,盡管君王事事很小心,但是這次瘟疫幾乎提前毀掉這個國家。
甘水位于胡歧西部盆地,屬重要縣城,以其周邊水質甘甜渴口而得名。噬腦疫肆虐前,此縣繁榮昌盛,甘泉之價日漸高漲。
一日深夜,在某間腥味四溢的石室內,燭苗黯淡,如幽魂居所。室正中的石床上躺著一人,如此光線,只能見其面容蒼白如尸。且其周圍的黑暗中爬滿了五顏六色的蜘蛛、千足的蜈蚣以及多刺的蝎。
一個黑影慢步來到床前,它驅走死人身上的毒物,嘶啞悲傷的話從口中脫出:“蝕了……你的身體,”它顫抖的手捏著一條水蛭似的生物,“你的魂不會離開我,我會使你的身體完好,我會喚醒你的魂……再等幾日,你會回到人間的……”那“水蛭”被放到死人口中,它蠕動著,迫不及待往里鉆去……
六月十日,屬甘水貿易繁忙時,余中大清早便在泉邊打水,與他一樣的運水雜役也來得很早。他們卷著衣袖與褲腳將一桶桶清水搬上水商的牛車。通常如此忙碌一整天的工錢挺多,因為此水甘甜且有清火、益腦、健脾等功效以至價格昂貴,即使水商售水所得零頭也足夠支付雜役工錢。
他抹掉汗粒打量此人:三十歲左右,頭發披肩,眼神犀利,一身黑衣打扮。“這就是甘水,縣城在南邊。你是外地人吧,可別錯過這泉水!”說著他以木瓢舀了水遞給外鄉人。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外鄉人舉瓢一飲而盡,他擦干嘴,笑道:“此水果然清甜,在下連智,初到此地,日后還請多多關照!”
“我叫余中,是運水雜役,我想你一定會愛上甘水的!”余中眼睛一亮,道:“不如你到城里后,在詩雨茶樓等我,回來后我帶你到處逛逛?”
女子名叫詩蓮,與另一名為雪綢的女子同為茶樓老板,念過書,而且和余中挺熟,連智隱約覺得兩年輕人似有彼此愛慕之意。
晚飯時,余中忙給連智陪不是,天色已暗,城里也沒什么逛頭了,但他承諾明日就算不做工也得帶這位外鄉客人逛縣城。
正當三人聊得興致勃勃時,一白衣年輕女子走進茶樓。她面容白皙,略帶憂傷色彩,發長而黑,舉止高雅。此人便是茶樓另一老板--雪綢。
雪綢微微一笑,到桌前坐下,“那您夜晚可最好別出去,最近城里鬧鬼。”她的聲音聽著沒有絲毫說笑的意思,“您來得真不是時候。”
“呃,下身被啃得只剩骨頭,躺在北邊樹林里--這東西挺厲害的,沒留下一點痕跡。”說著,雪綢拿起一雙筷子在桌上尋視一番,搖搖頭,“哎--看著這些就想到死尸,沒胃口了!”說罷,她放下筷子朝內屋走去。
不久,余中便回來了,當他經過一巷道時,聽見細細的咀嚼聲,于是他本能地探視黑黑的巷子,除了陰影,無任何東西,當他將邁動左腳欲離去時,突然瞟見在巷口墻角躺有一只身體爬著四只拳頭大小蜘蛛的貓,它的一肢仍在抽動,看來已瀕臨死亡,那四只長有獠牙與長毛的褐色條紋蛛正貪婪吮吸其肉汁,它們咬破其喉嚨,肚內肋骨可依稀瞧見,其狀慘不忍睹。
他并未注意到在深巷中有一個黑影曾向他爬來,那個人左眼球吊在外邊,右手手指全被咬掉,并失去左腿,全身是咬傷,他身上有蝎,有蛛……當他無奈地看到余中逃走時,自己迫于喉管有傷無法呼喊而絕望地趴在地上等待死亡……
詩蓮閨房在二樓,此時她正因失眠而坐在窗前欣賞夜色。茫茫黑暗之海中是無盡沉睡的房屋,夜空星辰零丁,夏蟲低鳴。
詩蓮是很細心的女人,她敏感地注意到在大院外有個黑影正一瘸一拐地走來,也沒打燈籠。于是她立即想到那個啃食人的鬼怪。心跳如雷的詩蓮恐懼地瞪大眼,憑院內極弱的光盯著黑影。
“是賈婆婆啊。”詩蓮繃緊的心終于放松,賈葉(讀xié)婆婆是茶樓里的伙計,常在后院做活,她人平時就比較節儉,晚上不點燈籠也很正常,可是,為何賈婆婆深夜才回來呢?
忽然,賈婆婆陰冷的眼盯住詩蓮,把她嚇了一跳,一陣急促的冷風吹來,屋內燭火立即熄滅。詩蓮緊張地回頭張望,陰影籠罩著一切,這時她又回望賈婆婆所在的地方,卻發現那兒只剩下了孤零零的燈籠。
她再次回頭時,突現在面前的是一個面容腐爛、張著血盆大口的人,幾乎貼到她鼻子。詩蓮猛吸一口冷氣昏倒在地……
“……暗夜茫茫,戀詩(念尸)無言(顏);厄影憧憧,新雪(血)相艷(宴);子無歸適,陳冢漸現……”
神秘朗誦聲回蕩于屋內,猛烈掙扎一番后的伙計安靜下來,他雙眼如兩顆血泡般鮮艷,表情呆滯。怪音已無蹤影,傀儡般的伙計呆呆走出屋子,兩顆“血球”緊盯前方……
客棧烏漆抹黑的樓梯上有一個人正拿著燈籠慢步上樓,正是那奇怪的伙計,他另一只手緊握鋒利的菜刀。
他打開連智隔壁客房的門走進去,來到熟睡的商人床前,可怕的目光落在這“華貴”的身體上,沒有絲毫憐憫,商人睡得很熟,很熟……出門在外,或許此刻正在夢中與妻兒相聚……
“……惟子獨對,任爾如弒;彼屋之鄰,此機勿失……”怪音激活了此人原始嗜血本性,遂舉利器猛朝商人揮之,面容兇惡至極。頓時響聲如雷,血灑滿屋。
連智被嚇了一跳,他只聽到隔壁在不停地剁什么東西,門啊,窗戶啊,都害怕似地瘋狂顫抖著,這么晚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連智盯著隔斷兩屋的墻,立即下床準備去看個究竟。
被驚醒的人全出房查看究竟,他們在走廊上抱怨著,究竟是什么人搞出這么大動靜!他在干什么呢。欢斔麄儊淼缴倘四俏莸姆块T口,看到滿屋的鮮血以及著魔般的伙計時,都被怔住了,有人尖叫,有人扶著欄桿嘔吐。連智皺皺眉,遂與兩名房客持棍進入屋內毆打伙計,他們站在被剁開的商人旁邊,將一臉血腥的伙計逼入角落。
伙計猙獰地嚎叫著,那聲音不復是人類所能發出的,仿佛是來自陰間的宣言。那兩顆“血泡”般的眼將每一個人都盯得冷冷地,而且似乎,它們特別注意了會兒連智。
伙計在木棍的打擊下終被制服,并被捆了起來帶到樓下。眾人議論紛紛,尋找已久的神秘食人者今夜現形被逮個正著,掌柜氣急敗壞,對心志已失的伙計大罵一通。而連智卻鎮定地在一旁靜聽。
不久,一群官兵來到客棧,他們都被那兩顆簡直就是血泡的眼睛嚇了一跳,那伙計此時仍不知疲倦地對所有人示以猙獰,如剛被裝進籠子的山嶺猛虎。
盡管食人伙計被帶走了,但客棧卻難以再安靜,很多人擔驚受怕到天明……
詩蓮慢慢睜開眼,她驚奇地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圍的環境是那么熟悉--這就是她的閨房,明媚的陽光射入室內,窗前幾株盆栽欣欣向榮,感覺很不錯,于是她隱約覺得,昨天做了一個夢,一個噩夢。
她下床來到窗前,正看見雪綢出門,還有一身補丁的賈葉婆婆在打掃院子,茶樓應該開張了吧,想到這里,她突然記起一件事:今日要和余中陪連智逛街呢!于是急急忙忙打扮一番離開了房間。
“懶蟲,告訴你個好消息,那兇手已經被逮了,而且十天后斬首。你知道嗎,他竟是聚賢客棧的小賴,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老實巴交的,暗地里卻……真該死!”余中的口氣帶著極大的輕蔑。
詩蓮欣慰地笑了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瞧了瞧連智,“我們去逛街吧,不是說好了陪連智大哥的嗎?”
昨夜食人伙計小賴此時正在監獄的草堆上不知所措,他的眼已經變回了正常人的樣子。倒霉的伙計從清醒之后便一直扯著嗓子喊冤,他確實不知昨夜發生了什么,但又有誰信呢?連隔壁的殺人犯也罵他沒有人性。
詩蓮、余中、連智逛完縣城后,便來到郊外欣賞著名的甘泉湖。雖然連智初來時經過這兒,但他并不知道這兒就是甘泉,而且也不知道在幾百米外有此縣最大的墳地。
而此時,有一些官員和普通居民在這兒,熱鬧得很,他們圍著可怕的東西--一具殘缺的死尸,又一個被吃的人。
詩蓮壯著膽子與余中、連智也圍上去:下半身沒了,兩顆眼球異常突出,四周灑滿肉沫。余中一見此景,只覺得胃里洶涌翻騰,立即轉身嘔吐起來。
“凌晨死亡,看來兇手不是客棧的伙計。”雪綢竟也在場,或許這應是理所當然的,她懂得法術,常常幫官府破案。
某間昏暗的石室中陰冷的墻上有兩盞蠟燭,褐色石壁上掛著有如拳頭粗細的鐵鏈,它們鎖住了一個鉛灰色巨人的手腳以及脖子。它全身□□--除了一條破爛的褲子。巨人沒有頭發,它垂著腦袋一動也不懂。
陰冷的語調開始在室內響起:“我從古代墓穴將你釋放,我召喚了你,我需要你對死尸的掌控力量,否則,你將再次被放逐!”聲音頓了頓,“若成功了,你也會得到自由的。”
巨人猛地拽動鐵索,它發出虎一般的咆哮,似乎極度憤怒,若不是被鎖著,它一定會砸碎眼前的人,或者至少--吃掉她。
隨著陰森的咒語聲,巨人身體飄散出一絲藍色靈息,它們被吸入黑影體內……
這兒星光暗淡,靜得蟲鳴聲也沒有。借著燈籠的光,連智在墳地走了一圈,他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腥氣,它們籠罩著自己,真有種“云深不知處”的感覺。
沉重的棺蓋被連智慢慢揭開,當他用燈籠去照時,頓時被嚇了一跳--那里面的人全身長瘡,而且瘡破處還在往外滲血,那些鮮紅的血如同是從活人體內流出的一般。
而且更惹人注意的是,它張開的嘴,牙上竟沾有新鮮的血液!那一對緊閉著的微紅的眼,還有臉上三個拇指大小的破瘡,使其模樣可怕極了。
連智皺皺眉,暗影仿佛無數鬼魅將他圍著,沒有月的夜晚,冷得如地府。那濃厚的尸味塞滿空氣,簡直是活死人天堂!是的……活死人……僵尸……
連智連續挖開幾座墳,不禁驚出一身冷汗,那些沉睡者竟以完全相同的狀態呈現在他眼前。他仔細觀察著最后一具男尸,四十歲,從碑上看,已躺在這兒十多年了,但從腐爛程度上看,最多也就七八天。
這時位于左側棺里的一具男尸露出了破碎的眼球,染血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而且……似乎其余被打擾的亡者也都得到了活動的能力!
對死尸的疑問促使連智用鐵鏟碰了碰其淡黃的手腕,然而那卻像一支鋒利的刀片,輕微的接觸便使皮膚裂開來,暗紅的血從劃口緩慢滲出。
連智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往腳下望,之間許多大大小小的蜈蚣、蜘蛛在草叢里亂串。隨放眼一望,四處都是蜈蚣和蜘蛛的影子。而且燈籠上竟有只拳頭大小的紅蜘蛛正產出淡黃色粘稠小粒--卵。
連智立即扔掉燈籠,迅速朝墳地之外跑,他的輕功極強,可以說是踏著草尖前進。他像鷹一樣,展著雙臂,很快便甩開了墳地里的毒蟲……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后背有一只拳頭大小紅黑色的蜘蛛……
大概已經離墳地很遠了,他感覺夜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晰。這時,一間破廟出現在眼前,連智松口氣走進去想歇歇。
右腳剛踏進門檻,突然背部一陣猛烈的刺痛,他左手本能地往后摸去,碰到了那只毛茸茸的八角怪物,它迅速往上爬,連智右手很快抓住它并重重地摔在地上,接著拾起一根木棍砸扁了那丑陋的頭,淡黃色液體濺了一地,就好像那是個水球。
連智感覺身體有些發麻,他扔掉棍子盤膝坐地,開始運氣為自己解毒。冰涼的內勁在體內游走,麻痹之感逐漸消失,背部紅腫的傷口也奇跡般地淡了許多。
這時,外邊響起了許多腳步聲,緊接著,一群官兵出現在廟口,他們看見連智后愣了一下,隨叫喊著將他抓起,連智還來不及弄清怎么回事就被帶走了。
經一番審訊,連智終于明白,那些是夜間巡查山嶺的官兵,他們把連智當成了食人者!可由于連智不可能說自己干什么去了,于是只好任由自己被關了起來,而他牢間對面正是前夜食人伙計小賴。
連智盯著小賴的舉動,但他沒有什么心思去想他在做什么了,因為他感覺到地牢里怨氣極重,每一處陰影似乎都隱藏了邪惡的鬼魂。
不知怎的,牢里響起了嗡嗡的蒼蠅聲,連智的目光移向小賴身后的角落,那里竟有一具女尸!她背靠著墻坐著,面容蒼老得近乎腐爛,兩眼瞪得很大,干枯的嘴微張,大量的蒼蠅在眼里和嘴里忙進忙出。
盡管連智早已習慣死尸,但此時也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頓時,他敏感的朝身后望,幸好那兒除了陰影就沒別的了。
當連智回頭時,卻發現小賴正盯著自己,而且……雙眼簡直就是兩顆注血的小泡!小賴表情呆滯,但微張的嘴似乎流露出一種對活人的渴望。
“你們找我很久了吧……真辛苦了,可惜……好不容易發現了我的蹤跡卻又不得不帶著這個秘密前往幽冥……不過,”他的笑更加邪惡了,“不久之后,全城的人都會去陪你的。”
連智皺皺眉,憤怒地說道:“其他人很快就會找到你!那令死人復蘇生的巫術是不存在的,你不能因此害死那么多無辜的人!”突然,他看到角落里的女尸眼球轉動盯住了小賴,頓時被下了一跳。
“什么無辜,那是這個國家的人咎由自。”小賴的語氣開始激動,“他們的雙手都染盡了我丈夫的血!”那女尸慢慢活動起來,她干枯的臉上掛著莫名的笑,用瘦如柴的枯手爬向小賴……
“連智,說什么也不能動搖我的決心!我的丈夫一定會活過來!”小賴身后的女尸緩慢站起,她的枯萎氣息與小賴散發的腥氣正好形成鮮明的對比。連智眼瞪得大大的,他已經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你……”小賴剛想說什么,只見他身后的女尸一口咬向他的脖子,發狂的小賴并沒有發出痛苦的叫喊,盡管喉嚨已經被咬破,頸動脈的鮮血洶涌噴出。
他用手抓住身后的死尸,將它的頭用力從自己的頸挪開,隨即在地上扭打起來,相互啃食對方身體。女尸口中充滿了小賴的血,她咬碎小賴的腦袋之時,后者終于不再動彈了。
可是似乎所有人都中了魔咒,他們怎么也醒不過來。連智仿佛又覺察到了什么,他轉身警惕注視著四周。
漸漸地,每面側墻頂端的縫隙都滲出了大量黑紅的血,它們順著墻壁往下溢……
連智四處瞧了瞧,撿起一束雜草,并以靈氣灌輸其中,他將鋒利的草束刺入左墻,并向前拉出,劃了很長的口子。
然而那面墻如同一張皮,裂口處也跟著滲出了暗紅的血,而且……有三只手骨伸出來。連智后退一步,只見那手骨撕破皮,沐浴著大量的血液,兩具暗紅的骷髏走了出來。而正對著的墻面也突起,形成一個巨大的人頭。
“尸魔。”震驚之余,連智轉身揮動草束,將獄欄斬斷跑了出去。并為所有人解除沉睡的魔咒。那些無知的人尖叫著爭先恐后往出口奔去,突然,地上伸出了許多只手骨,抓住他們的腳踝。
連智顧不得那么多了,他以輕功避開地面的“骨頭”逃了出去,地牢已經成了血腥的屠宰場……
連智再次來到城郊,這時可清凈多了。他沒有歇息,只是匆忙躍上一塊大石。先是望望黑暗的天,隨向云中射出一道灰白色靈息。
他將紙裹好插入鳥爪上的小桶中,遂一揮手,那鳥便飛向天空,身體的熒光逐漸脫落,化身黑影消失在夜里……
那人被嚇得尖叫著轉身就跑,結果不小心碰掉了主人的頭顱。仿佛干枯的泥人,頭落在地上,頸部碎成了“沙粒”,并流出一灘黑水。那人離開屋子后,一只“水蛭”般或者泥鰍大小的生物從頭顱中爬了出來……
中午詩蓮回茶樓時,在后院發現一只大蜈蚣,于是她好奇地跟著它。沒想到那可怕的生物竟鉆入賈婆婆的小屋,詩蓮站在窗外面偷偷地望內瞧,她驚訝地發現賈婆婆將蜈蚣抓起放入一缸大壇子,而詩蓮看見壇子里有好多蜈蚣、蝎子、蜘蛛,而且似乎它們在里面相處得非常融洽!
“作業連智被抓到牢里,結果他殺光所有人越獄了,那些人都死得很慘!”余中向詩蓮形容獄中慘狀,其生動詳盡,仿佛親身經歷過一般,聽得詩蓮心驚膽寒。
不知怎的,茶樓外的行人多了起來,他們三五成群,神色匆忙,嘴里議論著什么,似乎發生了什么事。茶樓里許多客人也坐不住了,紛紛湊熱鬧去,余中和詩蓮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他們來到城郊,此處有七具尸體,死狀極慘,其身體上還有許多毒蟲在撕咬。官兵將這里圍了起來,雪綢手持火把準備將其焚掉。
“等等!”忽然一個矯健的身影從林中飛出,眾人一看,竟是連智!他落在尸體旁,所有官兵正欲拔刀,只見連智取出一塊金質腰牌高舉在眾人眼前。
甘水縣令也在場,他仔細瞧了瞧腰牌,頓時嚇得兩腿發軟,他趕緊跪下,“下官不知連大人駕到,多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官兵們見狀也紛紛下跪。而雪綢則以一種很厭煩的眼神盯著連智。
連智看著雪綢,他頭一次對她感到了一絲絲不滿,“你們認為昨夜在牢里的人都是我殺死的?”他轉身走向一邊的死尸,“雪綢姑娘,既然你學過法術,也對這方面有所了解,那么你應該能夠覺察到昨夜牢里發生的一切都是非人所為,而且你看看現在地上的尸體,是出于兩種不同的情況,一邊是直接殺人,一邊是殺人然后吃掉,很明顯不是出于同一個兇手!”
他撿起一根細長的木棍,“你看這些傷口,和以前死亡的人一樣,而造成這些傷口的都是些毒蟲,這難道不能說明什么嗎?吃人的一直都是這些蟲子!而使人吃人都是受到另一股力量的控制而發生的,那天客棧里發生的小二殺人,我想他原本的目標是我,只是進錯了房間--而控制小二的人正是王朝巫皇子夕。”
“這么說,原本的兇手是一個人,當你來到這里后,就又多出一個?她的目標原本是你,只是殺錯了人?”雪綢的語氣中帶有一絲絲譏諷。
詩蓮內心一驚,小聲念道,“毒蟲…難道……”她努力搖搖頭,“不,不會的,賈婆婆待人很好的。”突然她想到前天夜里的情形,那似乎不是夢……
許多人都莫名其妙地得了病,起初是頭昏,一連幾天的低燒,整個人開始萎靡,臉部皺紋加深,皮膚失水,頭發干枯,大約一周時間就會全身枯竭而亡,與那日發現的干尸一樣情況。
經過對尸體的檢查,發現他們腦中有一條泥鰍般的生物--食腦孑孓,連智當然認得,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蠱蟲,它們的卵進入人體后會往人的大腦移動在那里發育成長,以人的大腦為食,而且它們會吸取寄宿者的靈魂,被吸走的生命力會被轉移到施蠱者那里。
屋內光線昏暗,布置簡單,在墻角有一壇大缸子,連智上前揭開木蓋,一大群生龍活虎的毒蟲呈現在眼前,它們相處得竟是如此融洽!【星火作文網 】
“今晚執行火刑,”余中打了個哈欠,“賈婆婆竟然就是殺死那么多人的兇手,真是人不可貌相,平日里待人像親兒子,暗地里卻做這種事!”
“可是她為什么……”詩蓮小聲地自言自語,她的身體不知為什么總是在發抖。
連智皺著眉頭,心想:第一個兇手找到了,現在還有散播食腦孑孓的子夕以及隱藏起來的尸魔,這兩個,以我的實力實在難以對付……
“不對!”連智突然想到了什么,“毒蟲殺死的人……不應該。”但當他想下令熄火時,火苗已經吞噬了賈葉婆婆……
這天,詩蓮發現身體很不適,她坐在窗前欣賞廣闊的藍天,天空是如此美好,云中世界令人憧憬,與金輝艷陽相平的仙界必然充滿歡樂。純善之境,是無暇的天上人間。
詩蓮有些困了,她聆聽著花語鳥鳴,感覺到腦子里那“可愛”生命的滑動,她含著淚,依依不舍地進入了夢鄉……
“相公……快了,我感覺到你的身體在恢復……胡岐的靈魂充滿了污垢,他們是罪有應得……”冰冷的手觸摸著死人英俊的臉,那死人眼角和嘴唇都有微微的泛紅,仿佛真的將要活過來……
余中對詩蓮之死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楚,這幾日,越來越多的人患上噬腦疫,連智經過晝夜不息的調查,終于發現疫病傳播的根源--甘泉,一定是巫皇子夕將食腦孑孓放入甘泉之中,它們在那里繁衍生息。
有一日傍晚,連智原本是來茶樓安慰余中的,但他在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只暗紅色的蝎子,“賈婆婆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何這些毒蟲還會在此出沒?”于是和余中跟著那只歇走去。
“這后面……”他仰望著石墻頂,“是雪綢的房間……”余中驚訝道,他無法相信這種事實。
連智內心一驚,他仿佛明白了所有事情真相!他的內心在顫抖:如果雪綢是子夕,那么憑他的能力不可能戰勝巫皇,而一個月前寫信求援的人還未到,他該怎么辦?但如果遲疑,說不定她的巫術就成功了。經過一番思想掙扎,連智終于決定暫不打草驚蛇。
他離開茶樓走在漆黑的街道上,這時他想起了余中,他能沉得住氣嗎?詩蓮可是他最愛的人……連智總覺得不妥,于是回到茶樓。
當他回來時,發現雪綢房間正亮著燈,于是好奇地過去查看,透著門隙,他看到雪綢正狂妄地發笑,余中坐在地上恐懼地后退。
“果真是你……你所做之事傷天害理,我知道我斗不過你,但你應該有所耳聞會有誰回來相助與我吧。”
“傷天害理?哈哈哈哈!這是他們應得的!你這區區總教又怎會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雪綢怒道。
“混賬!那是王朝冤枉我夫君!那時盛行赤蛛疫,我夫君配制出治病藥方,卻被奸人誣陷為散播疫病的主謀。新婚剛過,皇上便下令將他抓走,在邢臺上我看到夫君只是默默地笑,我想上去卻被一群像你一樣的禁衛營走狗攔住,邢臺下的人個個窮兇極惡,他們恨不得喝我夫君的血,啃我夫君的肉!
你知道當年我的痛苦嗎!那時我沒有任何辦法,在劊子手揮刀的那一刻我徹底絕望了,后來得知皇帝欲將我夫君骨肉于市,我連夜盜走尸首四處流浪,一年后才在甘水住定,我發過誓言,一定要讓王朝血債血償!”
“你身為巫王,懂得長生之術,幾十年來憑借年輕美貌躲過了數次王朝的追捕,當年一切現在都只憑你一面之詞,如果你真是無愧又何必躲避?”
雪綢笑了笑,“沒錯,我召喚了尸魔吸取它的力量來保存我相公的尸首,不過沒想到會同時影響到甘水周圍所有的尸體不腐爛,而且還把它們復活成僵尸。幸好有個懂得蠱術的老太婆養些毒蟲來清除它們。”
連智聽后一驚,“那些被殺死的人原本是被你復活的死尸!?而賈婆婆為了保護縣城的居民才放出毒蟲來消滅它們!”
“沒錯,不過我沒想到尸魔的的力量這么強大,那天在牢獄里它竟然外溢自己的力量殺死了被我意識俯身的店小二。不過……”她的眼神愈發冰冷,“那次你逃脫了,現在,又如何?”話音剛落,連智背上的一只蜈蚣便咬住了他的脖子。
“哼,這可不是能夠憑你自己意愿的事。”雪綢一聲令下,一只潛伏在黑暗中的血紅蜘蛛便撲到余中身上,兩顆巨大的毒牙刺入獵物的腹中……
此時,在浩瀚海的夜空有一點幽紫于深邃的群星間飄移。細看,原來是翼展達十米的紫羽大雕,柔美的絨羽透出神秘熒光。在其后背,單膝伏著一白衫男子,年輕俊秀,霜鬢下垂隨風而舞,眼瞳深邃有神,令人難以捉摸。
雪綢溫和地笑了笑,“是時候了……你們應該見證我夫君的重生……”隨即她轉身揮動右臂,前方的石墻便轉動起來,一間昏暗的石室就隱藏在那里。
“相公……醒來吧……”雪綢口中誦起了咒語,像經文一樣,巫術的力量充滿了整座茶樓,死尸蒼白的皮膚逐漸顯示出紅潤。
“難道……這就是傳聞可令死者復蘇的巫術……”連智眼中血絲密布,他感覺心臟炸裂了一般,頓時噴出一灘黑血。
漸漸地,死尸的肚子突起來,雪綢皺了皺眉,繼續吟誦復雜的咒語。只見那肚子伴隨著一陣尖銳的叫聲裂開,一個沒有皮膚,血肉模糊的小孩破腹而出,他撕爛了死尸蒼白的肚子,用兩個沒有眼珠的深孔盯著雪綢。
雪綢驚恐萬分,她緩慢搖著頭,口中小聲念道:“……不。”她丈夫的身體已經被毀了,不可能復活了!她保存了四十年,竟毀于今夕--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雪綢冰冷的眼盯住了糟蹋自己丈夫尸首的怪物,口中誦念咒語并隨手一揮,那東西便肢體分離,血液四濺。
“你終于到了……”連智聲音沙啞,他已經無法堅持下去了,話音剛落便斷絕了氣息。
“不,”雪綢很快拒絕了,“我不會接受那昏君的懲罰,你應該了解我的,憶云,我不愿做的事沒人可以逼我……而且……”她的眼中閃動著晶瑩的淚花,“我夫君枉死,如今尸骨不全……我要隨他而去……”
“何苦呢?曾經在羽閣的時日,你是如此善良,你夫君之死難道真就使你能拋棄一切嗎?你仍為羽閣人,我可以保證你的姓名,并且替你丈夫洗刷冤情。”白衣男子的眼深深觸及了雪綢的心靈,“我也失去過最愛的人,你知道的……”
雪綢一顫,她仿佛從未想起過這事,她似有慚愧地說道:“龍夙茗……憶云,對不起,我真傻……”
憶云很自然地笑了笑,說:“那時你們安慰我的話,你現在應該用來說服自己,只要能跳出你現在的困惑來看待,就會好得多……還記得我在夙茗畫像上的字嗎?”說著他兩同時念道:“葉落無情,風飄絮;死命難拒,緣已盡。”
雪綢的臉上終于浮現出欣慰的笑容:“憶云,有你這樣的知己,真是子夕此生最大的榮幸……”話音剛落,一道尖銳的紅光突然從石室射出擊中雪綢心口,而雪綢只覺極度困乏,并慢慢失去知覺,倒在地上。
“轟--”石室的地板被一只粗大的鉛灰色手臂撞得滿天飛舞,緊接著一個兩頭水牛大小的鉛灰色巨人爬了出來,它的手腳都綁著拉斷的鐵鏈。
憶云的眼神愈發銳利起來,“子夕為救丈夫竟喚醒了一具千年尸魔……那么,”他的眼睛轉向倒在地上的雪綢,并迅速過去將雙指置于其頸部,果然已經斷氣!
憶云雙目閃爍著憤怒,而此時整間屋子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鎖,門窗緊閉,四處都有一個陰森的話語在呼喊著雪綢的本名。尸魔舞動巨鎖朝憶云砸來,而后者仿佛鬼魅般迅速往后飄移了一段距離,鐵索僅砸爛了堅硬的地面。
尸魔并不理會憶云的話語,它繼續揮動鐵索砸來,而且此時,室內所有死尸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活動起來,它們面容干枯,臉上全掛著莫名的笑。
憶云在此如鬼魅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沖上前,左手背在身后,后手雙指擊中尸魔石化的腹部,一股巨大的沖擊力道將尸魔釘在墻上,血紅靈力將它包裹。
這時,雪綢的身體迅速老化起來,變成了一具可怕的腐尸,她血紅的妖力擴散于整間屋子?懿辉俟魬浽,現在雪綢的屋中充滿著血氣,而且墻面各處縫隙都開始滲進了鮮血,血覆蓋了墻面……
忽然,地面鉆出許多只手來,憶云身上頓時騰起一股紫氣,他的長發一時間如雄獅的長鬃般狂野舞動著,整個人也飄離地面,而這時,兩邊又射出幾道紅色的妖氣將他纏住。
憶云似乎已無法動彈了,雪綢枯槁的臉掛著可怕的笑容,她伸出蛇一般長的舌頭吊在嘴邊,緊接著脖子上裂開一圈口子,隨著血液的涌出,頭顱也脫離身體飛向憶云。
頭顱貪婪的目光興奮地盯著眼前美味,就在即將觸及憶云的那一刻,一道白色幻影閃過,頭顱后方竟出現了另一個憶云!他手中的玉笛擊中了雪綢的后腦,暗紅之靈瞬間破碎,向四周擴散……
雪綢的頭落到,她又恢復了往日的年輕美貌,屋子也恢復了原狀,被束縛的憶云與所有腐尸一同消失無蹤。
憶云拾起雪綢的頭顱,將其置于軀體之上,并以手輕拂長長地裂口,隨著純白之靈的激發,頭與身體漸漸縫合。
“子夕,”憶云語氣中帶有極大地歉意,“你既已亡,也就不必去胡岐皇帝那兒了,我會帶你回羽閣……好好安葬……”
漆黑的夜空,一點幽紫疾速飄向遠方,巨大的紫羽大雕背上是憶云,以及躺著的,子夕的尸體……
在幽冥冥河之岸,雪綢的亡魂徘徊著,等待著,尋找著他丈夫的孤魂……但是等來的是許許多多數不盡的死于噬腦疫的亡魂……食腦孑孓已經從甘水蔓延到了整個南州水域………沒有尋到丈夫靈魂,并且看到整個王朝趨于滅亡的雪綢忽然再次升起了復仇之焰,她沒有渡過冥河,轉而回到了生界……開始了自己在生界的尋找與復仇……直至整個帝國覆滅……噩憐_鬼故事_星火作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