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_鬼故事_星火作文網滿是血污的一條腥臭的河水婉延流過,無數的魂靈在水中伸手求救,血水時時淹沒了他們的頭,水中還有一種咬嚙他們的小蟲附骨而生。一位老人撐著木筏擺渡河上,來往的魂靈戰戰兢兢,有緣的便渡過去了,無緣的便落入這河里。
落入的受不了這痛苦在嘶叫,可還在伸著枯枝一樣的手爪試圖把木筏上的魂靈拉下來一同受苦。他們,看不得別人好過。
我坐在木筏上,不厭其煩的擊斷那無數雙鬼爪,他們便發出慘叫。但立刻斷爪又長回去,于是又不甘心地來拉我。
過了河,岸邊一個白衣少年站在那里等我,他的白衣在這地府中一塵不染得愈發刺眼,整個人都仿佛籠罩在一層白光里。他攜了我的手,笑道:“奈何,等你好久。”
我也強牽出一絲微笑:“無極,想不到又是你來接我。”是啊,當日我從忘川中化生而出時,便是這無極站在岸上攜我的手將我自混沌迷津中拉出來,今日,重返地府,又是他來迎我。
無極大笑道:“他們,忙得緊。這世間俗物們癡愚難破,既嗔又貪,每時每刻落入地府的不計其數。這有罪的要發落各獄受刑,有善因的要重入輪回,還不夠他們忙的嗎?”又嘆一聲,“這地府里也只剩我一個閑人罷了。”
無極冷笑道:“你忘了嗎?這便是枉死城了。那些冤死枉死之人的魂靈都在這里了。他們不愿就此輪回,定要等到仇人的魂靈也來了,親眼看著他受到懲罰,這才肯吐出這一口怨氣。卻忘記自己在這里一等數十年,每日卻也是受盡熬煎的。”
仔細看時,那些枉死的魂靈有背心插著刀劍的,有面目青白口吐黑血的,有肢體盡碎體無完膚的,有脖子系著白綾舌頭拖到胸前的,忽然一雙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腿,把我嚇了一跳。低頭去看,慘白著一張臉的女子,身上纏繞游走著許多毒蛇,兩條腿血淋淋地拖在身后。她叫:“是你害死了我!還我命來!”
我大駭:“不是我,放手!”卻怎么也掙不脫她,她拼力向我身上攀來,口中仍是大叫:“還我命來!”
我叫道:“無極!無極!快來幫我!”卻見無極不知何時已不見了,只留我一個人在這枉死城中。又有數不清的冤魂圍過來,一個個口中都只是大叫:“還我命來!”我奮力掙扎,極力抵抗:“不是我!不是我!”
靡蕪笑道:“又說傻話。難得老爺肯帶你出去見識,不去又惹他不高興。況且,今日所有的王公貴族大臣全都出場,也許能入了哪個的眼,明兒就有人來上門提親呢。到時便可離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我不由嘆了口氣,父親雖是朝中大員,我卻不過是他與侍女春風一度暗結的孽胎,如今在家中雖也有丫環服侍錦衣玉食,可到底不受龐愛。經常被幾個兄姐欺負,閑時便被太太找去作出氣筒。父親也由得我自生自滅毫不理會。就連名字也看出我是多么卑賤的一個人。奈何,奈何,唉,奈何有我啊?
胡思亂想著,靡蕪已幫我打扮妥當,向鏡中一瞧,清清爽爽的一張瓜子臉,唇色淡漠,眸子深黑而迷離猶如午夜的一團云,頭發用金環束起,耳垂上嵌著小指大的明珠,映得臉頰晶瑩可愛。天藍色的衫裙,隱約露出內里褻衣上一抹月白。
靡蕪點頭道:“倒不可打扮得太出眾了,不然太太和幾位小姐又要生氣。不過,好在你天生麗質,不如何裝扮也比她們漂亮許多。”她雖為丫環,但與我情同姐妹,因此無人的時候與我講話常常是“你、你”的,我倒覺親切。
同靡蕪到花廳去,太太和姐姐們早已打扮得華麗非凡,好像把太陽都穿在了身上一樣奪目。見我衣著簡樸,沒有搶她們的風頭,便只哼了一聲,沒有人再多看我一眼。
父親,符霆大將軍,不怒而威,從來罕言寡語,我一見他便覺得緊張,從來不敢正視他。其實,在這個家里,又有誰不怕他呢?
我與三姐椒荔同乘一轎,她倒是姐妹中待我還好的,一張圓臉滿是喜色,悄悄對我道:“奈何,聽娘說今天太子和驚刃、均蜇二位王爺都會來呢。驚刃、均蜇都尚未婚配,如果能得他們其中一人青睞……”她瞇起眼睛做著嫁入皇族的美夢。
其實我也知道,大姐嬋媛、二姐瑟菲、三姐椒荔都已到婚嫁年紀而一直未有定親,就是因為父親盼望她們中的一個可以嫁入皇族,鞏固他在朝中的地位。而但凡家中有適齡女兒的官員又有哪個不作如是想呢。
良吉宮里熱鬧非凡,到處都是虛假的寒暄和偽裝的熱情。我只低著頭跟在姐姐們身后,不敢一步走錯,不然回去又要被她們責罵。逛得累了,我們便在一處軒閣歇息吃茶。
“嘻,你不知道么?這奈何是符霆將軍和一個侍女生的,沒有名份呢。所以呀……”
王公大官家里庶出的子女其實也不少,但他們的母親都是明媒正娶進府的妾室,像我這樣由一個沒地位的侍女所生的孩子,比侍女的地位其實還要卑賤。如果父親愿意的話,他大可以把我也當成侍女養在家里,永不讓我露面。但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父親居然給了我名份地位,讓我同太太所生的女兒們一樣錦衣玉食,只是,他卻不曾給我尊嚴和名譽。
天氣正熱,曬得地面都燙了,這種時候再沒人肯到花園里來的。我走到一棵樹下,借著樹蔭坐在地上,也不怕弄臟了衣服。我身上再干凈,在她們看來不也是臟的嗎?
無極帶我到一臺前,上書酗忘臺,一名女子正在上面發放湯藥給鬼魂。有不愿喝的,便被鬼卒強按了頭硬灌下去。那女子見了我,便道:“奈何,等你好久。”
女子正色道:“這話不錯,我們的確都在等你。唉,奈何,怎的你這一去便渾然入了迷津,連我們也不記得了?”
孟婆道:“這便是忘川的水、人世的草藥熬配的忘情湯。這些要去投胎的鬼魂喝下它,便會忘了前情舊事,安安份份的再世為人了。”
我還要問,忽有一女子哭叫道:“我不喝!我不要忘記我這一世!”有鬼卒強按了她的頭,喝道:“不要羅嗦!快喝下它,速速投胎去吧。”那女子只是掙扎,叫道:“我不要忘!為什么叫我忘?”忽一抬頭看見了我,頓時雙目中流下血淚來,叫道:“是你!我定要記住你!來生我也要找你報這一世的仇!”又向孟婆哭求道:“孟婆尊神,求你不要讓我喝這忘情湯,這一世她負我太多,來世我要向她索回。你讓我忘了這些,我怎甘心?”
那女子哭叫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又向我怒目而視,眼中的仇恨化作利箭向我射來,一時正中胸口,痛得我大叫一聲醒轉過來。
我忙站起,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頭戴玉冠,身著黃袍,大概是皇族中人吧。他溫和地向我微笑,道:“我看你在這里睡著了,怕你受了潮氣,正想叫醒你,不想嚇到了你。真是對不起。”
他怔了怔,仰頭大笑起來,我這才驚覺自己說話唐突,臉上不由更熱。他止了笑,認真地看著我,道:“我好像以前沒有見過你。你是哪家的小姐?”
一時委屈涌上了心頭,不知為何偏對他如此信賴,我道:“我哪里是什么小姐了,我只不過是個不該出世的孽胎罷了。”
淚水不由自主地涌入眼眶,我道:“我一出世就沒有見過我的母親。聽人說,她本來是我父親的一個侍女,后來不知怎么懷了我,可父親也沒有娶她為妾,反而在她生我之后就把她送了人。本來,我也該做個下人,可不知為什么父親偏又讓太太認我為養女,把我和姐姐們一起養大。所以,別人都討厭我。”
我茫然,道:“可是他從來不多看我一眼,一年也和我說不了一句話。太太姐姐們欺負我,他也從來不聞不問。”
所謂簪花大會,本是民間流傳的一種集會,后來也流入宮中,所以每年的良吉宮大宴,所有未婚男女不論身份地位,均可把手中花球送給意中人。倒不見得由此便訂下親事,不過是互表心意,也有便趁此結了姻緣的。
那串夜明珠在我腕上煥發出柔和的瑩光,映得膚色如雪,我這才納悶自己怎么會將私事全都和一個陌生男子講述了呢?以手觸臉,發覺方才冰冷的手已被他握得暖了。
我吃了一驚,見那人亦是玉冠黃袍,容顏俊美,只是額角有一處舊傷,呈十字形,但毫不損他的英俊。我喝問道:“什么人?”
面前這人一身的邪氣,笑容不羈,不知如何竟是迫人而來的霸氣,讓我好生不自在。轉身欲走,反被他拖住了手,道:“怎不和我說句話便走了?難道帝追近得你,我就近不得你?”
他也不聽,用手指撥弄著我腕上的夜明珠,道:“這珠子也尋常。我倒送你個好玩的。”說著便從脖子上解下一條鏈子來,不由分說掛在我頸上。烏金的鏈子,懸著一塊玲瓏玉牌,鐫著一個蜇字。他笑道:“可別丟了,或是隨便送了人。這個可是我的護身寶貝。”
留我一人站在原處茫然無措,賭氣將玉牌丟在地上,哪有這樣不知所謂的人強送給人什么“寶貝”的?想一想還是又撿起來籠在袖中,萬一那人回來向我要,我給不出,豈不是更麻煩?
出來時間也夠久了,再不回去,恐怕姐姐們又要罵。果然,一回去便被瑟菲罵道:“出去野得不用回來了么?父親找了你幾回也找不見,反累我們受責備。”
一時宮女們捧著銀盤上來,盤中盡是扎得精致無比的小小花球,姐姐們每人都拿了一個,椒荔順手也塞給了我一個。嬋媛斜乜了我一眼,冷笑一聲。
忽然周圍的人都興奮起來,椒荔喜道:“太子來了!”踮著腳張望。我倒退后了幾步,這種時候我還是回避得遠些才好。又聽見椒荔低叫:“啊,是驚刃和均蜇!天,他倆長得那么像,我怎么也分不出哪個是哪個。”
我忍不住也張望了一下,天,我也低叫了一聲。那不就是剛才硬塞給我玉牌的人,和那個冷冰冰的人么?原來,他倆便是驚刃和均蜇這對孿生兄弟。蜇,嗯,玉牌上是有個蜇字的,想來那個又囂張又輕浮的家伙便是均蜇了。另一個冷冰冰的一定就是驚刃了。
太后宣布簪花大會開始,樂師奏樂,人群忽然亂了起來,三個姐姐都奮力擠上前去,將花球送給驚刃和均蜇。均蜇來者不拒,片刻就已抱了滿懷的花球。驚刃卻高傲地對送上來的花球視而不見,我眼看著媛嬋一張微笑的臉尷尬得通紅,而驚刃已昂著頭從她身邊經過。
“奈何。”我回過頭,是帝追,他微笑著將一個小小的金色花球系在我襟上,獨他的花球不一樣,是純金飾以各色寶石打造的。我聽見周圍的人在大聲地吸氣,“太子把花球給奈何了?!”
我還沒有回答,均蜇不知何時已擠了過來,大聲道:“奈何的花球是我的。”說著將滿懷的花球往地下一丟,將一個紅色的花球不由分說簪在我發鬢,喜氣洋洋地看著沉下臉來的帝追。
驚刃也走過來,他手中并沒有花球,卻從身邊的椒荔手中花球上抽了一朵粉紅色小花插在我束發的金環旁。
我感覺得到,那些目光里多是驚詫和嫉恨。我茫然四顧,誰來幫我?為什么我要處在這樣尷尬的境地?為什么帝追、驚刃、均蜇要把花球給我?偏偏他們都是皇族,是兄弟。小小的紫色花球在我手中被揉得粉碎,簌簌地落了一裙都是,像我紛亂無序的心情。
此后的生活其實沒什么不同,只是太太和姐姐們看我的眼神愈發厭惡些,倒也沒有其他動作。父親偶爾看到我眼中便多了些深思的意味。
倒是靡蕪很是興奮,不停追問細節,又問帝追和驚刃、均蜇哪個更好看些。我無奈地道:“差不多吧,他們是兄弟,長得都很像。特別是驚刃均蜇長得一模一樣的。”
驚刃貴為皇子,竟然要娶我這樣一個卑賤的侍女生的女子,連父親也覺荒謬。父親猶猶豫豫地向來提親的人說:“這怎么好?太后恐是會怪罪的吧。”
父親道:“可是……奈何哪里配得上皇子啊?不如……您看,我還有三個女兒,嬋媛、瑟菲、椒荔,都是知書識禮的,又有身份。不如從這三個里挑一個吧。”
父親勉強請求寬限幾日,忽然又從宮里傳來消息,說是帝追太子也在懇求太后作主將我許配給他。父親如大禍臨頭,指著我大罵道:“妖孽!你使了什么妖術迷惑三位皇子?竟讓他們非你不娶?現在讓我進也不得退也不得。你這個賤種怎配入宮?若是太后怪罪下來,我們符家豈不是要遭滅門之禍?”
我大駭。不是說我的生母被他送了人么?怎么、怎么是被扔進了井里頭?我想起后院被封死的那口井來,從小太太就不許我們近前的,連家里下人也一并回避那里。難道,難道那里竟是我的母親葬身之所?
是夜,哭倦了的我正伏案而眠,忽然被人蒙了頭,強行拖入轎里,晃晃悠悠地到了一處所在,又被強按著磕了頭。待撤了蒙頭的布,我才知道我竟已和眼前這個瘦弱蒼白的男子剛剛拜了天地結成了夫妻。
他是個小吏,待我倒也不錯,我在床邊哭了整整三天,他只是坐在椅子上搓著手嘆氣,又勸我喝些水睡一會兒。見他并無冒犯之意,我漸漸也就不哭了。
小吏坦承相告,父親送他百兩黃金,又許他日后官運享通,命他來做這場戲。想來想去,我竟也改變不了這事實,只好認命罷。
她又說,父親與太后密謀,假意答應了驚刃的求婚,成親之日卻將嬋媛代替我送入了洞房。木已成舟,驚刃也只有默認。至于均蜇,他一向風流,料他鬧幾日也就過去的。在帝追那里,卻說我和小吏早就有指腹的婚約,他即使貴為太子也不能阻擋別人的姻緣,也只得罷休。又將瑟菲選入宮中做女吏,時時伴在左右,希望能讓帝追忘了奈何這個人。
這也罷了,我只是放不下父親說的那句話:“……早知,便將你一同扔進井里,叫你娘倆一同做鬼去。”在我出生時,究竟發生了什么?我的母親,可是被他們害死的?
小吏所轄的是個偏僻的小城,城外有座小山,我常常去那里坐著發呆。日復一日,時間竟也從容而去。我有些狐疑,難道我這一生便在這小城里消逝了么?
已是入秋了,天氣微寒,一早靡蕪給我披了件雨過天青色的披風,送我來山上時常坐的地方便走了。她會在午后再來接我回去。
我用樹枝在地上劃著:帝追、驚刃、均蜇……這三個突然出現在我生命里的皇子啊,就這樣把我送進了深淵而不顧了么?
均蜇大笑道:“那個小吏,他怎配!”他將我抱至馬上,翻身上馬,笑道:“現在,你是我的。”揮鞭催馬,竟將我就此帶離小城。
均蜇的府邸一如他的人氣勢囂張,處處透著霸氣。自此,均蜇日夜守在我身邊,時時與我纏綿得顛倒晨昏。情濃時,他在我耳邊低語:“奈何,初時我只是和帝追賭氣,他想要的我偏也要?墒牵俣嗫茨阋谎,我便連魂靈都被你吸了去,竟是非要你不可了。你可知你有多誘人?就像最純最清的一滴天池水,縱然緊擁你在懷里也時時怕你突然化掉。”
有均蜇的照顧,我日漸豐腴起來。一日正閑坐窗前賞雪,忽見一人推門進來,皇冠我呆了,竟不知起身跪拜。
他伸手扶我起來,手指觸及我腕上夜明珠,一時失神,道:“當今天下,除太后外,我只許你一人見我不必跪。”
帝追道:“太后說我既為皇帝,當有母儀天下之人方不違禮。我想她們是你的姐妹,自然也有相似之處。誰知,竟是半點也不像的。”
帝追擁我入懷,嘆道:“我又何嘗不想救你。只是,我雖身為皇上,卻比你更不得自由。我倒寧愿我不是皇上,或者我倒可與你在一起。”
我哭道:“愛與不愛,你不要問我。只是當日是他將我從那不見天日的地方救出來,我在外面也是沒有容身之所,你叫我怎樣?”
均蜇急道:“我曉得了,一定是驚刃干的好事。除了他再沒別人這么鬼崇。你別哭,明兒我就求太后去,我要娶你過門,斷了帝追的荒唐念頭。”
我大哭:“又胡說,我在家的時候太后就不許我嫁你,現在我已是別人的妻子,太后又怎么能許你娶我?讓太后知道你強搶人妻入府,只怕還要治你的罪呢。”
他道:“昨晚均蜇去求太后讓他娶你,跪了一整夜,太后發怒,已命人把他關在束云宮了。只怕這就來綁你入宮治罪了。”
驚刃怔了怔,忽然笑了,道:“難怪他們倆個為你神魂顛倒,果然是冰雪聰明,F在除了我誰也救不了你。”
我不覺臉上一熱,忽然想起這是第一次看到驚刃的笑。雖然他和均蜇長得一模一樣,可是均蜇的笑調皮又邪氣,全然是頑皮少年的笑容,驚刃的笑里卻也帶著冷漠帶著譏諷。
無極一個人坐在一個高臺上,臺上有一面銅鏡,鏡上鐫著一行字:孽鏡臺前無好人。他對著鏡子若有所思。
無極道:“你我都非六道之內的生靈,這鏡子自然照不出。”說著,一個女子已被鬼卒縛到孽鏡臺前,鏡中忽現影像,竟是那女子生前所作諸事,依稀仿佛竟有我的影子。那女子先時被鏡中影像驚得目瞪口呆,忽地轉頭看見了我,咬牙切齒道:“全是你害的我。我只恨沒有將你扔進無間地獄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驚刃忽地一笑,十分詭異,道:“不過,帝追也下了令,命人找到你之后不得傷害,立刻送到他面前。”
驚刃道:“帝追自幼便柔和順從,這還是第一次違逆太后。奈何,你這魔力從何而來?”他以手撫我的臉,指尖冷如冰。我一抖,他道:“冷么?”俯身抱我入懷,在我耳邊輕輕呵氣,癢得我躲又躲不開好生難過。
“夫君?”一人推門進來,道,“怎么半夜三更的跑來這里?”忽然頓住,身子一晃,瞪著我不能言語。從驚刃的肩上看過去,我看到嬋媛的臉色既驚且疑,忽青忽白。
嬋媛狠狠地瞪著我,梗直了脖子,道:“妾身是為你的安?紤],這個妖物多次作怪,早已不容天下。你何故一味回護?”
嬋媛唯一憾事便是膚色不夠白,昔日曾為此不止一次借故把我罰站在日頭下,可奇怪的是我一直也沒有被曬黑過,仍是無暇瑩潤的白。
一日,我忽然作嘔,驚刃搭我脈搏良久,忽地一笑,又命人傳郎中進來替我看病,郎中恭喜道:“稟王爺,如夫人有喜了。”驚刃含笑,道:“確是喜事。請勿張揚。”
某日,我喝了那碗碧梗粥后,忽覺腹痛如絞,從床上跌到地上,只痛得滾來滾去,大叫救命。自覺有熱熱的液體從腿間流下,竟是汨汨如泉難以遏制;杳灾拔曳路鹇牭綃孺略诖巴獾睦湫β暋
醒來的時候,我看見帝追焦急的臉,他見我睜開眼睛,不由喜得流下淚來,道:“我只當你就此舍我去了。”
帝追道:“有人在你飲食中下毒,只有宮中秘制的藥才能救你,驚刃便抱你來求我。其實,何用他求,我只恨不能代你受這苦楚。”忽然臉又一紅,低聲道:“只是,只是你的孩子,沒有保住。”
又些時候,聽說太后因病去世,有人說她是被我氣死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曾經在良吉宮大宴時見過太后,似乎是個很嚴厲的老婦人,面貌倒也模糊了。
我便住在宮中調養,其間父親和太太進宮來看望過我,兩個蒼老的身影遠遠地跪在地上叩拜,父親的頭發已全白。從前我對他的懼怕,不知怎的已全然無蹤,我只是覺得那個口口聲聲自稱老臣的男子很是陌生。聽他稟道靡蕪已代我嫁給那個小吏為妻,夫妻倆倒也相敬如賓。
良久,太太才抗聲道:“她目無尊上,身為侍女卻勾引主人,還懷了你。是我逼她投井的。但我也允諾代她養育你長大。事隔多年,嬋媛又已死,就算是我們還了她一條命。請不要再追究了吧。”
我默然。不知從何來的寒氣令我止不住地發抖。從太太的聲音里我聽不出一絲愧疚,也許在她心中一個侍女的生命卑賤如草,不足掛齒吧。更何況她確實遵守諾言養我長大,心中當然更不必感到任何抱歉。
又是盛夏,我身體已痊愈,閑坐在花園里吃茶。聽身后一人冷笑道:“你究竟有什么狐媚功夫,也教教我吧。”
瑟菲冷笑,待要說什么,忽然一拉椒荔,急步走掉了。帝追走來,道:“剛才是誰?是瑟菲么?她來找你麻煩?”
帝追道:“驚刃和均蜇出生時,因為是雙生兄弟,怕日后引起繼位上的諸多說法,本要按規矩溺死其中一個,留下另一個做太子。但先皇不忍心,他們的生母皇后又諸般懇求,先皇便下令免于他們繼承皇位的權利。恰巧,不到一個月之后,貴妃便生下了我,于是先皇便封我為太子。所以,驚刃和均蜇不是沒有怨言的。”
我忽然感動得不能自已,雖然我身份低微,又曾經嫁與小吏為妻,為均蜇懷過孩子,但貴為一國之君的帝追卻仍把我當成最尊貴圣潔的寶物來寵愛。均蜇待我是很好,可是似乎也不如帝追這般一往情深。
深夜,我貼近帝追那灼熱的胸膛,聽他的心跳,帝追把我的長發繞在指端,纏纏綿綿。忽笑道:“奈何,你可記得我們在良吉宮相見時的情景?”
瑟菲笑道:“你去了便知。”竟拉著我便走,我只得隨她。繞過水榭樓閣,忽有一人已跳起來迎出,叫道:“奈何!”
均蜇吻我,口中喃喃道:“你可知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處處都是你的影子,閉上眼便夢到你,我為你瘋了。”
均蜇冷笑:“你不用擺出皇上的架子來唬我。你問問你的良心,你有后有妃有佳麗三千,我心里身邊卻都只有奈何一人,你比得上我對她的真心么?”
均蜇還梗著脖子嚷道:“奈何,你不用求他。我便是死也不會放棄你的。帝追,我與驚刃已將皇位拱手相讓,你還不知足?為什么連我心愛的女人也要奪走?”
見我茫然,她道:“均蜇與帝追爭你的事驚動朝野,人人都在議論,說皇上為了一個妖女竟罔顧朝綱,有失體統。竟有人勸他退位讓賢。”
夜來,第一次看到帝追愁眉深鎖的樣子,帝追道:“奈何,不如你隨我去做一對民間普通的夫婦吧。”【星火作文網 】
忽從我頸間墜下一玉牌,上面赫然鐫著一個蜇字。帝追臉上變色,道:“你還把它帶在身上,你還忘不了他?”拂袖而去。
叫我如何解釋?無論如何,均蜇待我的情意我今生不能報盡,可是帝追,你已擁有了我的人我的心,難道連這一點歉疚和回憶都不能容忍嗎?
不久,均蜇竟發兵攻打京都。帝追向我道:“奈何,這一次事關天下事關百姓,我不能再聽你的話饒過他了。”
我居住深宮,自是不知宮外如何血流成河民怨深重,但從帝追越來越緊鎖的眉頭和瑟菲的冷言冷語里也能領會一二。我知道人們把這場內戰怪在我身上,如果沒有妖女奈何穢亂宮廷,不會有這場戰爭,不會有那么多人喪命那么多的家庭破碎。一切只因有我,一切只因我令兩個可以掌控天下的男人反目成仇。
雖然這一役是勝了,可是帝追在百姓面前再無威嚴,不日,一直冷眼旁觀的驚刃聯同朝野官員逼帝追退位,將他囚于束云宮。
一座大殿,中間是深深的一個洞,一側高高的設著龍椅,滿殿的燭火映得如白晝一般明亮。我扶著椅前的欄桿,向洞內望去,幾乎嘔了出來。那洞里糾纏翻滾的竟是數不清的毒蛇。我忙退后幾步,已驚得一身冷汗。
驚刃微笑著將我拉至他身旁坐下,道:“奈何,我見過的女子中唯你最是出眾,當日在良吉宮,獨你衣衫簡樸,卻如蒙塵珍珠誘人注目。虧得有你,令帝追、均蜇鐘情,我只在其間少少挑撥,便得已成就今日大業。真是多謝你。”
向左右招呼一聲,侍衛便拖出三個人來,一個便是帝追,仍是昂頭挺胸傲氣不減,但一看到我,臉上頓時變色,向驚刃喝道:“你左右不過是要我的命,何必牽連奈何?”另一人滿身血污,神情恍惚,聽見帝追的話,便向我哭叫:“奈何,念在我昔日對你的情份,放了我吧。”正是椒荔。最后一個人雙腿已斷,血淋淋地拖在身后,仍勉強抬起頭,叫道:“奈何,我已是階下囚,你何苦還不放過我?”
又向我道:“你從前在符家吃了不少苦,瑟菲是你的姐姐,卻從不好好對你。今日我給你報仇雪恨。”一揮手,侍衛將瑟菲拖向蛇窟。我不由發抖,明明是他想滿足自己畸形的欲望,為何卻要假借我的名義?瑟菲拼命掙扎,叫道:“帝追,救我!”又罵:“奈何,我作鬼也不饒你!”我聽到她在蛇窟里的慘叫聲漸漸止息,閉上的眼睛才敢緩緩睜開。殿內一時寂靜得幾乎讓我懷疑自己聽到了蛇群咬嚙瑟菲身體的嘶嘶聲。
早已嚇呆了的椒荔見驚刃的目光轉向自己,嚇得瘋狂地掙扎起來,尖叫:“不要!我不要!奈何,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椒荔見我別轉頭,絕望得破口大罵:“奈何,你這個妖孽,你今生欠我,來世我要你償還。你逼死嬋媛,害死瑟菲,你這個惡毒的賤種!”突然掙脫了侍衛,一頭撞在墻上,頓時腦漿迸出,一命嗚呼。
驚刃命人將椒荔的尸首扔進蛇窟,向帝追笑道:“怕了?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我要你永遠在這束云宮里受苦。”將我攬入懷里,大笑道:“我還要娶你最愛的女人為后。奈何,我讓你母儀天下,讓所有的人都跪拜你腳下。無論他們是否把你當成妖孽,他們都要臣服于你。我可以讓天下人不敢對你有半點不敬。和我一起統治天下,一切盡在我們掌握之中。你可喜歡?”
呵,這是地府了,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清晰如昨,我依稀看到自己自忘川中化生而出,求轉輪王讓我到凡間歷練一遭,這一遭,呵呵,何其漫長。
同無極去秦廣王前銷帳,經過枉死城,分明看見瑟菲在其間啼哭。無極道:“她不肯投胎,非要等害她的人來。可惜,她不知自己等錯了人。”
嬋媛被鬼卒從孽鏡臺押下,看見我,便恨道:“那一碗碧梗粥怎不毒死了你?”又冷笑:“你也有今日。”鬼卒推她:“快走,快走,速隨我去無間地獄報到。”嬋媛回過頭來大叫:“奈何,是你害我。”
我跪于地,向秦廣王道:“大王,奈何本是忘川之水所化生,迷津未破,蒙轉輪王慈悲許我到人世歷練。不想竟因我而死這許多人,奈何罪過何其重。只求大王許我在陰陽兩界相接處化一座橋,渡善緣別惡緣。也就是可憐了奈何這一點愚癡了。”
別了無極,我化作一拱形石橋,橋身既窄且滑,橫跨亡魂渡,連接陰陽兩界。但凡有善因得善果的魂靈便可順順利利地從我身上走過,直去轉輪王那里輪回,有得三步便跨過的,來世可得大福報。若有那作惡多端的魂靈,必從我身上滑下落入這亡魂渡的血水之中,淹個七日便送入各殿受審判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