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寫得最累的一篇紀實性文字。對于真正關注綠色的朋友們我再次表示感謝。)
--謹以此文獻給依然戰斗在內蒙古巴彥爾燈的朋友們,為他們在沙漠旁豎起的不朽生命之碑。)
活著就不容易(一)
對清史稍有所了解的人想來對巴林右旗都是不會陌生的。從康熙的姑姑固倫淑慧公主開始,到慈禧太后的本家侄女,清朝曾有二十多位公主下嫁給了巴林王。為了“備邊防,成鞏固之業”, 康熙皇帝除了把十九歲的榮憲公主嫁給了烏爾袞,更是曾不遠千里,四次巡幸過巴林右旗。巴林王曾統領過昭烏達盟的十一旗。
今天的內蒙地圖上已經找不到了昭烏達盟,它已經被因紅山而得名的赤峰地區所取代。從北京出發,紅山國家森林公園,巴林左旗遼上京遺址,右旗的巴林奇石館,薈福寺,罕山自然館。行囊在內蒙遼闊的大地上變得沉重,連續旅行和寫稿使身體異常虛弱,進口的止痛藥已無法壓制住病痛,休息的時間越來越長。知道已經無法實現走到興安盟甚至漠河的計劃了。中秋節前,把自己內蒙的最后一站定到了“巴彥爾燈”,一個不為朋友們所熟知的地方。
足足等候了三個多小時,我才如愿以償的登上了從大板鎮開往巴彥爾燈的私人中巴車。顛簸的土路向前伸延著。然后就開始有了這個讓我深深為之感動,不寫出不足以放得下的故事了。
“遠望是一片耀眼的白沙,一群怎末看也不象是民工的人正在用建房子。荒涼至深的沙地上忽然揚起了了滾滾煙塵,六七十匹快馬呼嘯而來,他們被馬上驃悍的蒙古族牧民緊緊包圍了。手中的工具被搶走了,未完工的屋頂也被掀掉了……。仿佛戰爭前的場面一樣。牧民們說他們是來強占土地的,甚至喊起了打倒美帝國主義的口號……”
我的腦海中開始閃現了環保志愿者們對1999年地回憶。
(一)“巴彥額爾德呢”
(背景)
“巴彥額爾德呢”是蒙古語,意為“富饒的寶地”。今天的“巴彥爾燈”蘇木(“蘇木”為內蒙的鄉鎮級行政區劃)就是由“巴彥額爾德呢”而更名。蘇木的面積約為我們國土的百分之一,即9.6萬平方公里。2002年改為了“巴彥漢鎮”。屬赤峰市的巴林右旗(“旗”相當于縣)。
巴彥爾燈地處大興安嶺支脈南麓。歷史上這里還真名副其實的是一塊富饒寶地。
美麗的查干沐滄與西拉沐淪(“沐淪”蒙語中的河)從其旁流過。遍布著丘陵山區、草原和沖積平原。西起大興安嶺,東抵老哈河,北至巴林右旗,南至圍場縣,都是望不到頭的大片原始森林。遼代時就被稱之為“千里松林”,連赤峰在都被叫為“松州”。松林邊緣就是有名的科爾沁大草原。這里的巴彥漢山曾經是康熙皇帝狩獵的地方。清初在巴林右旗建薈福寺時,還曾于該山獵東北虎一只,虎皮被實草放于寺內,稱之“虎廟”。
50年多前,巴彥漢山也還山高林密,大樹成蔭,山中有野豬、金錢豹、熊、青羊、盤羊、狐、狼等動物。以至巴彥爾燈竟仍能發現東北虎的蹤跡。解放初草原上的草有一人多深,牛羊跑進根本就找不到。還常有狼群出沒傷害人畜的記錄,警察大隊必須不時派人去打狼。
巴彥爾燈到處都是獐子、狍子、黃羊、狐貍、獾、水獺、旱獺等野生動物,野兔、野雞就更不用說了。老百姓在喂雞的時候,家雞和野雞混在一群,野雞比家雞還要多。當地甚至有“棒打獐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鍋里去”的說法。
巴彥爾燈還有許多有趣的地名。如“巴拉嘎斯臺”是“長滿柳樹的溝”;“哈拉毛道”是“長滿松樹的山”;“湖斯臺”為“有神樹的地方”;“歸蘇臺”是“杏樹洼“等等。
可今天這里除去巖石裸露的山頭,已近山頂的沙子和直徑兩尺粗的殘樁外,已經沒有了一棵大樹的影子!盎[松林八百里”已成變成了記憶中的歷史。
“1949年一次大規模的墾荒……。五十年代“大煉鋼鐵”時,僅白音漢區就動員了11個村莊的五千多村民到巴彥漢山砍樹,一次砍伐就毀滅原始森林5千畝……”。砍完樹了,繼續刨樹疙瘩(即樹根)去燒,連給大自然逐步恢復次生林的機會都不給;“文革”期間無政府主義下的嚴重亂砍盜伐,第二次生態的災難。80年代草原和土地承包給個人經營。山羊絨價格上漲,山羊數量倍增,草原過載和政府放松了對草原的管理,草場嚴重退化,又是第三次生態悲劇”。采訪讓我看到了人為的“殺戮”。
西拉沐淪與查干沐淪兩河走向又正好與季風風向一致,加上大興安嶺的阻擋,河川自然形成了兩道“風口”。兩條氣流匯成一處后驟然加速,使得該地區干旱多風,失去植被的土地沙化嚴重,沙塵暴頻發……。我查到每年八級以上大風的日子這里會有60多天。
短短三十年的時間里,生態系統失衡,地表植被遭到嚴重破壞。巴彥爾燈已由一片非常富饒的牧區,變成了極端貧困的風沙區。9。6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85%以上面積嚴重沙化,其中變為流動沙丘的“不毛之地”更是多達55萬畝!皩Σ莶簧、風沙漫天”,巴彥爾燈已經成為科爾沁大沙地的源頭。從我拿到的衛星遙感圖片上可以看地非常清楚:擴散開來的大三角形上是大片的白色,間或幾處星點的綠色。
我又得知“地質時期,這里屬于湖盆,沉積作用形成了厚度在300米以上的粉沙層。漫長的歷史年代中,植被作用才使其在表面逐漸形成了厚薄不一的土壤層。表層一米左右厚的黑土之下覆蓋地全是厚達數百米的粉沙。一旦植被被破壞,風力加上河水的搬運,地下潛藏的大沙漠就將逐漸露出其猙獰的面目。這里的綿綿細沙在八級以上大風驅趕下,不出半天,就會飛臨到京津平原的上空!
昔日的大草原已成一片沙海。一些固定沙丘上只能長出一些稀疏的錦雞兒或者沙柳。由于連年的干旱,牧草產量極低,大批牛羊因饑餓而死去。牛羊的胃里大都存有沙子,營養不良而逐漸衰竭。牧草返青的春季也是牲畜最難熬過的關口,許多牲畜只要趴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整個巴彥爾燈的牲畜從1999年的10萬頭銳減到2002年的不足5萬頭。蒙漢族老百姓們的日子也變得無以為繼,甚至到了不能生存的地步。當地有20%的人口生活靠國家救濟,還有60%人口在貧困線的上下浮動。幾年前克德河村四隊一戶牧戶的房子一夜間被風沙壓垮,戶主(民政部部長的弟弟)死于非命。
幾條境內的河流只有在下雨的時候才能見到像小溪般的河水。茫茫的白沙從山頂一直鋪到山腳下,除了偶然可見的草原黃鼠,跳鼠外,野生動物們已不知去向。短短的幾十年,“風吹草低”的秀美山川變成了今天的“死亡之地”。
新千年開始后,巴彥爾燈兩個村的250多戶農牧民變成了生態難民,逃出了祖輩生活的地方,搬到了大板鎮上的移民新村。沒有牛羊,只有幾畝稻田,只能靠打工過日子,一貧如洗的生態移民很難適應城鎮生活,再一次陷入更加貧困的地步。直至今年巴林左旗地震后,政府才許諾了給難民們一些圈養的牛羊。
巴彥爾燈是整個科爾沁從大草原演變到全國四大沙地之一的縮影,也是人類自我毀滅的一次愚蠢表演。春季危及京津、華東等廣大地區的沙塵暴中有2/3就出自科爾沁沙地。
如果這沙子治不住的話,當地蒙古人的子孫們就只能去吃沙子了。
寫到這里又看到了一組官方數據:
中國荒漠化面積已達262萬平方公里,相當于14個廣東省的面積;
中國荒漠化正以每年2460平方公里的速度擴展,荒漠每年吞蝕掉一個中等縣;
荒漠化讓中國每年損失約540億人民幣,相當于西北5省區3年的財政收入,間接經濟損失甚至高達10倍;
中國西北部草地退化、沙化、鹽堿化面積已達75%以上……
我國有12大沙漠,內蒙古就占有8個。除了巴丹吉林沙漠是自然形成以外,其它7個均屬“人造沙漠” (騰格里,烏蘭布和,庫布齊,毛烏素,渾善達克,呼倫貝爾和科爾沁)
來自內蒙古的沙塵暴已多次襲擊了北京,最近的沙漠前鋒距北京人居住的城市僅五十多公里。
好了,我們的故事將在此背景下正式展開。
活著就不容易(二)
(二)苗玉坤其人
蒙古族的司機一聲到了,班車就把我放到了南距北京495公里,東距沈陽500公里的巴彥爾燈。天空是和高原一樣的湛藍色,路邊那座用籬笆圍的院落就是我的目的地,全部由環保志愿者組成的“綠色沙漠工程研究所”。一個用廢棄校園改建,不屬于任何政府編制,“名不符實”的研究所;一個民間自發的理想主義者的環保團隊。一個最終會讓人感受到悲壯和恢宏的地方。
剛走進清靜的院落,一位頭發已花白,硬朗但有點消瘦的漢子就迎上緊握住了我的手。他就是被許多人譽為這里的靈魂-苗玉坤,志愿者們都愛尊稱他“苗所長”。還未正式放下背包,大碗的茶水就已倒上,在那排曾經是教室改造成的紅瓦房中,我以曾經可可西里環保志愿者和學習者的身份匆忙開始了歷時五天的采訪。
他給人的感覺是東北人的實在,甚至還有點憂郁的氣質。絕不屬于健談和會自我吹噓的人。他不喜歡記者的采訪,甚至對有關的膚淺報道都少有滿意的。好在我只是想親身接觸這些有點悲情色彩的沙漠志愿者們以及他們真實的日子。
先講給我的就是巴彥爾燈而不是自己的故事,先拿我看的是衛星遙感照片而不是關于自己的報導。
我最想知道他們為何會來到這號稱“路途遙遠沙漠大,十人來了九人怕”,“兔子都不拉屎”的荒涼地方。難道也是被現代人所拋棄的“理想和奉獻”所驅使。幾天的大密度調研,我才徹底懂得了他們,一切不得不從苗玉坤獨特的人生經歷講起。
五十五歲的苗玉坤在哈爾濱長大,從小就很聰明。初中畢業,就曾給當時的農墾部長王震寫過信,要求到最艱苦的地方去。因他年齡太小,才沒有被答應。那他就報考了大慶地質學校,想長大再去艱苦的地方。作為地校第一批學生,蓋房,背著槍騎馬放羊,趕馬車都是他所做過的。
他學的是石油地質,前半輩子走過的幾乎都是大自然被破壞最嚴重的地方,東北的遼河、陜北的長慶、新疆的塔里木……
是與大自然之間的恩怨情仇,決定了他今日的選擇。
小時候,困難時期吃不飽,周圍鄰居已有餓死的。他竟在松花江邊釣到了一條大鲇魚。這條魚甚至救了他們母子的命。俄國的托爾斯泰曾說過“你要成為男人,就去打獵吧!彼莻男人,所以很早就開始愛好上了打獵和釣魚。一個東北有名的獵友也就此出現了。靈巧的他還會搞航模,五年的玩家經歷又讓他在國內圈子里同樣有名。
他坦率的評論自己曾經的地質工作就是破壞大自然。
八十年代初在塔里木盆地,探測地下油氣結構。匯集的幾十個石油地質隊,一起鉆孔放炮。沙漠戈壁中三千年不朽的胡楊林大面積地被破壞。駕駛屋子一般高大的進口推土機把一片片更加高大的原始胡楊林碾成了平地。
當他讓我試猜那時給當地補償胡楊樹的費用是多少時,我不敢去猜。但答案還是強烈地震撼了我!懊靠煤鷹顦淙X”。當時他的心靈就曾受到了傷害。胡楊可是大漠中唯一能生存下的英雄樹。
陜北長慶油田開發中,黃土高原上看到的又全是歷史上砍剩下的粗壯大樹樁。曾經一場大雨中的山洪就把他們隊里的四臺車全給沖走了。躲在高處的他們,一點辦法也都沒有。
幾年后又是海上石油勘探,他印象最深的是在渤海上放炮,每隔一百米放六公斤炸藥,一炮響過,白花花一層死魚就在海面上漂著,還有大到幾百斤的河豚……,簡直是殺戮無數。當時他就被任油田的捕魚隊長。多年的海洋勘探,對渤海灣的生態破壞之大,今天已根本不能形成魚汛了。
最后他落腳在遼河油田,那里曾有中國最大的蘆葦蕩。70年代他還曾在盤錦一次打過六麻袋的鮮魚。但油田使水域被嚴重污染。好不容易釣上條魚,一下鍋,滿屋里都是臭油味。
苗玉坤曾經四海為家。對于整個自然環境的變壞,他有著切膚之痛。癡愛打獵的他一直沒有放下過獵槍,槍法也是有名的準。干地質每年會有好幾個月的假期,他都會背著行囊,約上三兩個獵友,持槍走進深山。槍聲中他走遍過東北的大小興安嶺和內蒙古大草原。
他們經驗豐富,憑著一點蹤跡就能追尋到獵物。在內蒙古翁牛特旗的那什罕蘇木,他和一個獵友合作,曾創下過不到一天就打死81只野雞,11只野兔加兩只狐貍的狩獵記錄。
可是幾年過后,小興安嶺南麓和蒙西、遼東的一大片地域,就什么野生動物都打不到了!皵挡磺遄约旱臉尶谙碌降讱⒑^多少動物;當年野雞一飛起來就遮天蔽日,現在都沒了”。
大自然被人們破壞了,他再也不能打獵釣魚了,強烈的震撼下,他開始懺悔自己的殺戮。
1992年之后,苗玉坤放起了他的槍。如今獵槍已成了他在盤錦家中的一件擺設品。
要去保護環境的意識逐漸開始清晰。要去償還人們欠下大自然的負債。
還沒到年齡,他就提前從遼河油田子校副校長的職位上退休了。一開始就定位做公益事業,準備從事“沙漠,荒山,居住”三大綠化工程的實踐。
八年前他先是花了七八萬元,個人在撫順哈達鄉承包了一千畝荒山,開始育苗種樹和種地,從事生態環境的研究,學習針葉、闊葉樹的育苗經驗。三年后,那片荒山的植被非常好地被恢復了。
不愿沉落于日見污濁的社會里。有點超越于紅塵之外,與大自然抗爭的志愿者生活也許才是他想要的吧。想到曾經游獵過的大興安嶺南麓和科爾沁大草原。他又有了更大的目標。在多次孤身走進沙漠考察后,決心到那片已經消失殆盡了森林和草原的地方去治理沙漠。要在渾善達克沙地、科爾沁沙地的十萬畝沙漠上為心靈去建設一個綠色的世外桃源。他就是那種性格梗直,善惡分明,敢說就敢做的東北漢子。
我沒有去問當時有人笑過他自不量力嗎。我想是一定會有人說過他癡他傻,或者懷疑過他的動機。
1999年3月的植樹節,風沙冷雪中,苗玉坤帶著自己的家人和同伴,先期走進了巴彥爾燈。
一間漢民小村外廢棄的土坯房就是他們的住所。沒有床,沒有水井,沒有柴草,什么都沒有。風餐露宿,甚至每頓飯都要吃下幾口沙子。他們開始在外人難以想象的艱辛中去展開自己的夢想。
活著就不容易(三)
(三)昨日的故事
選擇巴彥爾燈之前,他們先找到了某旗。當地開始表示很支持,酒宴上蒙古族的書記首先關心的是“治理好了就能讓放牧了吧?”苗玉坤表示,幾年之后就能治理好,但不能還象以前的那樣放牧和破壞了,要改為圈養。 書記陡變,“不能放牧我們蒙古人寧愿不要治沙”。苗玉坤眼睛都氣紅了,不歡而散后只能另選地方了。一輛破車,走遍了小興安嶺南麓的草原和沙漠。嚴重不理解和排外中,擋風玻璃被砸,輪胎被扎……他們遇到過太多的磨難!
1999年春天,才和巴林右旗的巴彥爾燈蘇木談好十萬畝沙地的承包治理協議,不要當地花一分錢,用三十五年時間幫助治沙綠化后再無償返還給地方政府。一個當地花了不少錢,搞了多少年都不敢想象的公益項目。
等和地方政府談好在一個地方建所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簡易的房子還未完全蓋起,就發生了開頭一幕:煙塵滾滾,六七十匹馬呼嘯而來,志愿者們被蒙古族牧民緊緊給包圍了。工具被搶走了,房頂也被掀了……。民族意識強烈的牧民們說他們是強占土地來了,甚至喊起了打倒美帝國主義的口號……他們只得遷移。
接著流落到柯德河附近,無知的當地人仍然不讓他們蓋房子,天天來威脅和搗亂,甚至會被牧民的妻兒老小們用石頭追著打。如此環境,如何開展綠化。又被迫搬遷……,有房子,只能臨時住進搭建起來的蒙古包中。
志愿者們在此安家落戶的決心沒有動搖,堅信新的事物只有堅持才能有機會被人所接受,壓力下他們走訪農牧民,宣傳退耕治沙種樹?杀J氐娜藗兩踔恋胤秸栽谡J為他們是“瘋子”是“癡人說夢”。
如今我所走進的院落,是苗玉坤拿出自己6萬元積蓄一次性買下的一所廢棄小學校。他們在被拆得破爛不堪的房子里過了第一個冬天。時常沒有電,沒有燒的,沒有吃的。零下30度的氣溫下,凍得他們根本睡不成覺,但他們還是高興了好一陣子,因為志愿者們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家。
更多有識的志愿者參與了進來,大家修好門窗,焊好鐵床。自己打桌凳,做桌子和推車,修豬圈……。重新搭起的院門,還掛上了爬藤植物,可惜氣溫太低難以成活。
苗所長還親自設計一個挺有格調的會議室兼多功能廳了。里面的壁爐是志愿者們上山撿來的毛石壘成的,地面鋪的大理石是大家從采石場拉來廢料打磨成的,還拼有自己的綠色標志。墻壁是自己噴的漆,沙發是二手的……
承包沙漠,買斷學校和200畝苗圃地,當時就花去了16萬元。苗所長把全家一輩子的積蓄都拿了出來,連遼河油田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加上多方捐助,至今他們已拿出30多萬投到了在科爾沁的沙漠治理中去。
兩千年,以苗玉坤這個經歷和感情豐富的人為靈魂,正規化管理的志愿者們團體“赤峰沙漠綠色工程研究所”掛牌了!吧衬惶枴,當年一位山東志愿者在這里出生的男嬰也曾被取過這樣一個非凡的名字。當年志愿者們就在沙地上種下了20萬株一米以上的小樹。以前那片土地上是根本不見一棵樹的。
全國知名的恩格貝沙漠治理最早由鄂爾多斯集團投資六百萬元;治沙專家的遠山正英又協力帶日本人栽種了數百萬棵樹;如今開發旅游產業,企業化運作的恩格貝累計已投入資金九千萬元。
可這里的志愿者們卻很窮,甚至還是在存亡線上掙扎著。他們嘗試著搞各種副業:養豬,養狐貍,養兔子,養蝎子,養種羊,引進十多種優良牧草種,試圖完全自力更生,找到一條能以沙治沙,以所養所的理想化道路?涩F實總是殘酷的,天災人禍,遭遇了許多的失敗,但嘗試依然還在繼續。
至今沙漠所這幾年最大難題依然是缺資金,每年十二三萬的費用缺口近半。以至日常的維持就只能靠苗玉坤等幾個志愿者繼續捐出自己的錢,以及一些高校和慈善組織的少量資助。
對于10萬畝育苗治沙的各項開支和最多達40多位志愿者日常生活的所需來說,杯水車薪是遠遠不夠的。志愿者們的日子過得很可憐,他們沒有一點收入,甚至還要家里支援。
苗所長告訴我,他和老伴每人一個月的退休工資都有一千多塊,可現在兩個人工資卡中的余額加起來還不足百元。我無言。
“一開始的條件太差了,沒工具,沒住處。沒能力交電費、開電話,4個人拉一個犁當牛使……許多大中專生看不到希望,都走了。”
大家出去干活、修車,經常幾頓不吃飯,實在餓得不行了,才買一個面包。全天大鍋菜都是羅卜,白菜,土豆和咸菜,經常是半個月一點肉見不到,過節才會炒兩個葷菜。有時還要到去附近鄉里的糧店賒一點糧食。
去年連五一節大家還曾連續是“兩菜一湯”標準-“炒白菜,腌白菜和白菜湯”?山衲赀B種下的蘿卜,白菜卻在地里爛了根……。
一次有記者采訪,某領導讓人做了雞肉,羊肉來招待。坐另一桌吃大鍋菜的志愿者那個饞呀。今天從苗苗的回憶中我還能體會到那種志愿者讓我辛酸的感覺。
這也是一群我所見過最堅貞的志愿者,簡直同可可西里曾經的野牦牛隊員們一樣偉大。
如果不選擇這里,他們有文化有能力,完全可以在家里過上富;蛘摺罢!钡纳。金錢與地位,前程和事業都被這群“另類”的人們所拋開。甚至割舍不棄的親情,愛情都不能阻止他們獻身到這里。
一次苗所他們開車去赤峰。為了每公升汽油節省5分錢,想到赤峰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