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人類與河流關系的歷史發展中,長期存在兩種極端的方法論:一是對待河流的極端的人類中心主義傾向;二是對待河流的極端的非人類中心主義傾向。針對這兩種極端的人與河流關系的方法論,其理論偏頗是顯而易見的。筆者認為,河流生命研究的出發點、最終目的和評價標準,既不是人類中心論也不是非人類中心論,而是人與自然的協同進化論,主要體現在“協同的整體論”、“進化的價值論”和“像河流那樣思考”。
協同的整體論
河流生命的研究,首先要突破傳統的生物生命的概念,參考和借鑒維爾納茨基關于“活物質”研究的協同的整體論。
這里所說的“活物質”指的是生物圈內有機體的總和。維爾納茨基提出“活物質”的新概念,其方法論在于“在地球化學中,生命的無數單個有機體的協同作用以有機體總和的形式表現出來,……必須引進表示生命的新概念!谶@里,不是把單個有機體放在首位,因為單個有機體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而是強調作為有機體總和的活物質,研究活物質的地質作用”。余謀昌教授認為,“活物質”是個新的科學概念,又是一種新的科學方法。
類比“活物質”研究,河流生命的研究,要以協同的整體論為基礎,揚棄傳統的生命概念,在河流生態系統的層面界定和開展河流生命概念的研究。一方面,在思維上,把河流生態系統擴展到人類社會系統,在河流生態系統承載閾限內,界定人類社會生態系統需求的最大值;另一方面,把人類社會生態系統擴展到河流生態系統,在人類社會生態系統保證良性運轉所需的最基本要求范圍內,界定河流生態系統需求的最大值。綜合上述兩個方面,在河流生態系統與人類社會生態系統協同的基點上,應當貫徹“有利于人類,有利于生態”的“兩個有利于”的人與河流倫理關系的原則,以此作為河流生命研究的指導思想的倫理基礎以及人與河流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理由和根據。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并不是河流生命研究的任何層次都必須采用協同的整體論或系統論的方法,在論證河流生命過程中應當遵循“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原則”,可以根據河流生命問題要求的具體情況,采用整體論或系統論的方法,也可以采用還原論或簡約論的方法,還可以把這兩者的方法統一連貫起來應用。
進化的價值論
何謂進化的價值論?“進化”一詞引用的是達爾文的“進化論”中的術語,是想闡釋“人與自然共同進化”的意思。進化的價值論是指關于人與自然共同進化的價值理論,把這種理論作為指導河流生命研究的原則和根據,就成為河流生命研究的方法論。
P.C. 卡爾賓斯卡婭認為:“‘共同進化’這一概念強調生物界和社會在最大范圍內的相互滲透、相互交織和相互補充。”在研究生物圈時不能脫離人的活動的目的性,脫離人的創造能力。僅僅是在自然科學基礎上,或僅僅在系統方法、信息方法、熱動力學方法這些一般科學方法的基礎上,都不能理解有目的活動的內容和作用。
P.C. 卡爾賓斯卡婭的觀點對于指導我們的河流生命研究是很有意義的。首先,她指出了人與自然協同進化或共同進化的主導方面是人而不是自然。更確切地說,我們在研究河流生命問題時包含著人對河流作用的結果負責任的倫理,這種倫理責任處于河流生命研究的首位并決定了這項研究的目的性。其次,她表明人與自然共同進化,是自然方向性和人類生活活動目的性的統一,蘊含著人與自然共同創造的意義。В.Б.索恰瓦在《地理系統學說導論》中,提出“人與自然共同創造的迫切任務”。他認為,人與自然共同創造,“是指人們所實現的旨在發展潛在自然力,以及增大人們有效利用地球空間能量條件的管理和措施系統。人與自然共同創造的基礎,是利用自然界所固有的趨勢和自然界的整體狀況,并使之最優化。如果把卡爾賓斯卡婭與索恰瓦的觀點結合起來,那就恰好形成了人與自然協同進化的核心思想。這種思想對于河流生命的研究有重要的指導價值:一是我們反對不顧自然方向性的一味“征服”自然的思想方法,當代生態危機已經給我們提供了不少教訓;二是我們也反對那種不顧人的生存的單純的荒野保護。我們開展河流生命的研究,堅持這種自然方向性與人類目的性的統一,堅持共同創造,決不能忽視人的現實性和歷史性以及對自然的決定性影響。
“像河流那樣思考”
“像河流那樣思考”,不是我們的創造。這是著名美國環境史學者唐納德·沃斯特(Donald Worster)在《自然的財富》一書中撰寫的第10章的標題。唐納德·沃斯特的“像河流那樣思考”是受美國當代環境倫理學之父利奧波德的啟發提出來的。1949年,利奧波德在《沙鄉年鑒》中號召人們“像山那樣思考”。其目的是讓人們改變思維方式,山上動物、植物和微生物相互關聯、相互依存是確立這種思維方式的實質。
唐納德·沃斯特提出了“像河流那樣思考”,并把這種思維方式作為確立“新的水意識”的重要步驟。他還借用利奧波德的話,要求人們放棄經濟學家和工程師那樣單獨地思考問題的習慣,倡導學習“河流的邏輯”。
“像河流那樣思考”與“像山那樣思考”一樣,既給人以精神上的愉悅,也給人以頓悟和靈感的啟迪,讓人對河流生命的認識產生了一個新的飛躍。類似的概念,還有“河流生命健康”。盡管“河流生命健康”不是一個嚴格定義的科學概念,而是通俗意義上的管理評估工具。但是,一些學者都認為,這樣通俗的概念還是有價值的:既可以在科學家、官員和公眾之間進行溝通,也容易被社會公眾所理解。
。ㄗ髡邽楣枮I工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副院長、哈工大環境與社會研究中心主任)